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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囹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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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4-26 23:42: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不为人知的城市深处,有一名少女崩溃了。
单薄的笔记本在毫无怜悯的翻动中,徒劳地做着本不属于它的工作,墨水在它身上飞速地蔓延着,纸张上纹路扭曲的姿态仿佛一个人艰难地吞咽。
“不,没有下次了。”
“我没有办法从这样的窗口里去爱这个世界。”
“这一切已经完结。”
“这些责任不是我的,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面对它们。”
“好笑!好笑!好笑!”
“对不起我已经不会说话了。”
“像你这种人无非有三种结局……”
否定。肯定。另一个人的否定。不肯定。双重否定——有吗?逻辑在悲鸣。
九月的寒潮突击了这座城市,即使住在六层楼的小民房上,也能听见楼下人潮中那些挫败的步子和腈纶的衣料摩挲的声音。防盗窗的铁栏杆后面有一家神经病在吃火锅,只是听着男主人大嗓门的胡话就能想象出那些本该属于十二月的场景——圆锥形的吊灯,黄色的光,火炉,翻滚的辣油,蒸汽把蜘蛛网打湿,靠近窗户是最好的,又很冷又很热。醉生梦死。
明明昨天还是艳阳高照的,所有人都还穿着短袖,而现在即使身处室内,裸露在外的胳膊上也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明天太阳就会重新升起,所以没有必要跨过一地的杂物去储物间里把冬天的衣服找出来——拆开箱子,把折好的棉衣和毛衣翻成咸菜似的的一团,然后要在最后去找新的封箱胶把它封好。衣柜会变得很挤。箱子不要拿进房间里,那是一个诅咒,没办法分门别类的小东西会先在自己的房间繁殖,然后是客厅和阳台,杂物间会像锁不住的潘多拉魔盒一样把垃圾都吐到走廊上。母亲会因此增加尖叫的时间,然后连续几天的饭菜都会泛着特别重的油腻的味道。不可以对她笑,也不可以哭,面无表情也不行,最好的方法是把五官从脸上都摘掉。不,最好不要从她的眼前经过,从窗子爬上来最好,她不会惊讶的。
她最好一直都这样疯疯癫癫,不然的话诅咒的矛头就会转移到这个正方体房子里的下一个人身上。
但转移已经开始了不是么?
少女心烦意乱地用不常用的那只手在纸面上写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狰狞的字迹彼此撕咬,从第一页咬到第十页,封面和第二页都是不存在的,说不定什么时候第三页就会变成第一页。
常用的那只手的手臂上已经没有绷带了,但疤痕依然面目可憎。手指还可以动,但是反应比家里那个写作热水器读作泔水桶的玩意儿还要慢。
每次看向那几根安静乖巧得几乎可憎的手指,医生嘴巴一张一合的画面就反射在了指甲的上方,胡渣跟着嘴唇在动。
哦,原来,肌腱和神经藏在那么深的地方呀……
少女想。
倾诉的欲望滔滔不绝,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头堵了车。喇叭声——那是音频素材——在大脑里循环播放。
但是对楼的火锅还在咕咚咕咚地煮;更远的地方有人用力地跺脚试图驯化声控灯;选秀节目里的歌手唱得很完美,不知道是实力如此抑或调音师的功劳。总而言之,没有人知道,这个城市的深处,有一名少女的喉咙里正发生车祸。
而她还在笨拙地用那只不常用的手撕下笔记本上所有零散的话语,在脑海中想象自己把它们散了满屋,还有慢镜头特写。没有成本的电影,自己放给自己看,不用期待影评,自己评价自己这种事是作弊,而母亲已经不在这间屋子里——
虚拟的纸片飘过柜子上被小心翼翼供在那里的奖杯,有二十年前的也有一年前的;飘过已经发黄发脆的大歌星颜语的海报,像是她舞台上的特效泡沫;落回到自己胸前那条失去了生气的、挂坠是红色高音谱号的项链上,像是给它盖上棺木。
啊,明明在十数天前她刚刚度过自己的十七岁生日,那个生日礼物就像是一团火种,重新让自己的生命鲜活了起来。
到底是十一天还是十二天前呢?别人掰着两只手手指头再心算一下就能数清楚的事,自己用仅剩的一只手根本数不过来。
“从今天开始,我就死了,你们都满意了吗。”


奖杯、海报、宝贝了四五年的吉他、从倒闭的时装店里淘来的塑料人台,少女爬上顶楼,把它们通通丢到栏杆外面去,听着楼下传来轰然的悲鸣声。
楼下是死胡同,垃圾场,每天都有人往下丢东西,什么都有,包括排泄物。反正井水不犯河水。
穿着好看的演出服的人台张开了双臂,掉了下去,在经过栏杆的瞬间人台被分割成数块,然而不曾有一帧够格被广告商相中并包装成“飞翔”的画面。
所有美好的不美好的声音都匍匐在飞速转动的车轮脚下,被碾碎成不值一提的砂砾,万有引力会像诱惑自己一样诱惑着它们在数千万年之后黏连成崭新的星座,然后将一切都囚禁在名为宇宙的水晶球中。每一个顶点都将成为高空——
令人无限向往的高空。
“从今天开始,零羽就死了。”
少女像是念咒一样,缩回被防盗栏杆屏蔽住自由的房间里,像是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般喃喃自语。
这是一个孤独难熬的星期日夜晚。
十天前母亲恶毒的咒骂现在还时不时地还会弥漫在这四四方方被防盗栏杆围困的屋子里,像油烟味一样挥之不去。一般来说她会骂不识相的雨水打蔫了她花盆里种的葱,骂不长眼的麻雀把屎拉在了她枯死的发财树上,也骂电视机里强迫被抛弃的女孩认亲的垃圾主持人,从鸡毛蒜皮的小事骂到惊天动地的大事,十年如一日地骂着。
她从几乎不为自己而骂,
那些倒霉催的事情挨骂的唯一原因就是它们发生了。
所以,她会吐出诸如“姓零的看我这次不弄死你”之类的字句,实属久违。
视野晃动,身体不断传递来“痛”的信号。在颠倒的方形天花板和沙发之间零羽听见母亲一如既往癫狂的声音在喊着“姓零的老娘熬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死”“老娘这一辈子都毁在你手上了天怎么还不收了你”,和自己初一那年她彻底告别理智时的狂躁一模一样。
“姓零的我警告你这是我的女儿你有什么冲我来她不是你的商品你不要妄想背着我卖掉她!我忍了你这么多年为所欲为还不够么你这个人渣!软蛋!狗屎!骗子!你还有没有人性……”
“贱人你他妈说谁是骗子!你给我闭嘴你毁了我一次你不要再想毁我第二次了……”
那一天男人破例给自己买了新的连衣裙,带她去一家昂贵的美发沙龙里烫了发,然后一起去了一家高档的法式餐厅。他说待会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过来,要零羽一定好好表现,不要把她的青少年歌唱大赛决赛搞砸。
法国菜很好吃,只是所有的菜加在一起都远远少于家里那个用了很多年的铁碗能装载的量,蜗牛有点腥,海鲜都没炒熟,隔壁桌女人的柔声细语七歪八扭得只让零羽觉得刺耳。紫红的灯光下两个男人小声的交谈被刀叉相碰的声音所隔断,零羽的思绪全部被肚子叫嚣着还没有吃饱的抗议所挤占,三个人都没有察觉到楼下愈演愈烈的骚动。
“……姓零的你给我出来!”半醒半睡的恍惚中,零羽突然听见了男人的名字。
高跟鞋。皮包。散乱的女人头发。男人的西装裤袋。倒掉的玻璃杯。翻盖手机。智能手机。PDA。一大堆的杂物。
“这位女士我们这是高档餐厅不允许大声喧哗的而且您并没有预约……”
有人冲了上来,把正值青壮年的男性领班推倒,她愤怒且激动。男人也站了起来,不一样的愤怒且激动,破口大骂。
两个人推搡,撕扯,彼此诅咒。
零羽非常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直觉告诉她如果看清楚了的话,下次写作文她就可以写一点亲身经历过的东西而不是去编了。可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感觉到对桌的那位西装革履的叔叔慌张地离开,带着他向男人许诺过的“钦定”和“前途”一起。
零羽仰面倒下,感觉身体异常地热。
那种化学物质催生的热,和零羽原来生命中感受到的任何一种热都不同,之后也没有再体验过第二次,哪怕是她在十天前面对前所未有地具有攻击性的母亲时——她本以为母亲生命里所有的活力都在男人和叔叔见面的那一个晚上爆发掉了。
虽然零羽不记得那天母亲的样子,但那应该是母亲生下自己后生命中最充满色彩的一天吧?她的身上有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在那一晚的绽放后,就和男人的身影一起永久地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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