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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零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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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4-26 23:43: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九月是个坦诚的时节,不温暖也不冷酷。不论是纯洁还是肮脏的颜色都有资格在这和煦的阳光里优哉游哉地伸起懒腰,互不干扰。所有柔软的回忆行走到此处,都因为体温的降低而偃旗息鼓。
属于青春期少女的小房间里,那一面贴满了明星海报的墙壁出现了一条不到二十厘米长的白色裂缝,它的生长进程停止了五秒,然后借着胶带的着力点贯穿整个墙壁。
瑕疵就是这样的,污浊就是这样的,哪怕一开始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最后也会变成吞噬掉全部的百分之百。
前一天已经倒过一次的垃圾桶空空荡荡,很快就被揉皱成一团的纸张塞满。铜版纸的触感简直不能更加糟糕,折起的尖角刺得人手心发肿。大明星颜语帅气的面庞被奇形怪状的空白取代,墙面上每多一份这样的空白,女孩就擦一次眼睛,视网膜上的红色音符残影随之减淡,越来越厚的惝恍感冲淡了焦灼不安的情绪。
电子邮箱里新音乐人的比赛的退赛通知已经躺在那里一周,署名处“颜语”二字依然刺痛双眼。日历的数字停在“20”,仿佛离什么重要的日子也刚好过去四个月。然而记忆中无限扩大的空白压迫着神经,将震惊与自责挤压成无穷大。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女孩一边自问,一边撕下满墙的海报。明明是在哪里亲笔写下过的熟悉句子,代指的人物却失去了形象。
该如何变得坚定呢?
该如何变得和某人一样坚定呢?
该如何做到永远都这么坚定呢?
日记本的纸张是会吃掉字的鬼怪,总是和风一起哗啦哗啦地虐待着耳膜;键盘和鼠标上沾满令人手指痛痒的毒药,任何的追溯和搜索都是徒劳;纷飞的纸屑中,答案本身的必要性变成了笑话,因为问题本身已不存在。
“泠珞?泠珞?你又怎么了?”女孩母亲叫着她的名字,咣咣地翘着房门,但回答她的只有十数个锁的铁链与门框相互敲击的声音。
半分钟后,门打开了。
“我没事。”
泠珞乖巧地说道。但她书桌上的玻璃杯“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 ·
“喂,玻璃渣,其他班有人找你。”
泠珞轻轻应声,在猜想到可能的来人的瞬间,心脏就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五月是个虚伪的时节,不温暖也不冷酷。不论是肮脏还是纯洁的颜色都有资格在这和煦的阳光里优哉游哉地伸起懒腰,互不干扰。那些刺耳的笑声仿佛也因此被镀上了金,空气中那一点多余的温度让人如鲠在喉。
“玻璃渣”是同班同学给泠珞安上的外号,起初只是因为她名字的发音而搞的恶作剧,后来却变得越来越阴阳怪气。他们确实像看碎掉的玻璃渣一样看着泠珞——明明是毫无价值的东西,竟然还敢露出难以接近的锋芒。谁也没有关心过她是在哪里被摔得支离破碎的,他们都觉得她生来如此。


初中的时候也有得到过“碎碎冰”的外号,或者是因为姓氏的生僻被人故意叫成“冷宫”或者“弃妇”,然而泠珞从没有和父母提过这样的事情。他们短浅的目光给泠珞带来的只有一个又一个彼此连接不上的履历,但也正因为目光短浅,偏听偏信,泠珞在吃穿上的花样倒是没有少过。
他们平庸,有失有得,仅此而已。
泠珞爱并恨着如此平庸的他们,又痛恨那个不知好歹地痛恨着生身父母的自己,恨自己不是既不是百分之百的天才,又不是百分之百的庸才。她做不到顶尖得颠覆他们的认知、偿还他们的付出,又做不到提线木偶般温顺乖巧地展示自己值得被那样衣食无忧地驯养,到最后,连“优秀”这两个字的真实性都遭到质疑。
泠珞知道锱铢必较是没有用的,然而她忘不了听过的那一种愚蠢至极的说法:将心磨至鹅卵石般圆润光滑的人,将在习惯宽容后获得比永生更加美好的幸福。
她想这个提出这个观点的人一定没有面对过积年累月的、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的冷暴力,或是业已屈服,不然怎么会高喊出“卑微为上”的话来。十数年来她呼吸世间的厌恶与鄙夷频繁如同秒针行走不息。她的家人愈是普通和无知,她就愈在那短暂的平静与幸福中意识到外界的恐怖。
这样的自己,该如何变得坚定一点呢?
那还是上个周末,播放器循环着自己刚做好的曲子,她如临大敌地打开自己的音乐人主页,目光熟视无睹地飘过那些惨淡的数字,进入作品管理后台选择上传。
“这次的曲子,会不会创造不受欢迎的新低呢?”泠珞不带任何感情地在想。
她偶尔会在网络上撞到被别人随手丢弃的运气——一点零星的被理解的慰藉,哪怕它们大部分看上去很像是由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软件批量发布的。她的作品总是和她眼中的世界一样晦涩难懂,哪怕从乐理角度来说她的音乐正确得无可挑剔,艺术诉求层面与众不同,扔在信奉娱乐至死的观众群里也难以引起共鸣。
而乐理的正确,也仅仅只是“1+1=2”的正确而已,文人相轻,其他的同道中人从不承认她在编曲之外作出的任何努力。
只关心纯音乐的人,跑来做歌干什么?泠珞总是在头脑里想象出一场又一场酣畅淋漓的辩论,却对那些凑到她跟前的挑衅不发一言。她知道,对号入座的话,消遣就不再成为消遣,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战争。她所见过逃离了这个定律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两年前出道的号称第五音最叛逆毕业生、放言要用作品的精神内核颠覆商业套路的创作型歌手颜语。
颜语几乎每件事情都是在和主流舆论对着干,潇洒到泠珞觉得自己仅仅是喜欢她、赞同她的观点,都有东施效颦的罪恶感。如果自己更加坚定,更加完美,也就不必躲在屏幕的背后,只在心底排演辩论了。
但,自己毕竟没有颜语身上钻石般坚韧又璀璨的天赋——这是泠珞过去每一次志得意满地出击后,现实丢来的反馈。
那样的话,天神又为何要将这种种只会催生人僭越想法的不公加之于自己的身上呢?
如果出生之前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永远懵懂无知,随波逐流,做一个将碌碌无为当做平凡可贵的庸人,绝不追求什么逆流而上。她有时甚至恨那几个将她视作天才的音乐启蒙老师,如果不是他们拿那些千篇一律的漂亮话日复一日地去哄骗对音乐一窍不通的父母以及年少无知的自己,她或许不会被这以梦想为名的毒糖果所蒙骗,在世人的不解中踽踽前行那么多年。
“好奇怪”“听不懂”这样的评价不仅来自于审美水平良莠不齐的观众,也来自身边不少以商业流行为最终目标的同龄人。而她不善言辞的性格则让这一切雪上加霜,连扮演一个逗人发笑的小丑都做不到。
“喂,你就不能合群一点吗?”这种程度的不屑于她来说已经算得上怜悯。
作品发布完成,她干脆利落地退出了账号,然后在搜索框手动输入一个关键词:“零羽”。
一片红火的搜索结果跳了出来。
泠珞的脸上流露出自然的微笑,因为它们中每一个的数据看上去都比上次高涨了不少。她打开零羽最新上传的曲目,像是虔诚的信徒聆听神明教诲一样认真地欣赏零羽的歌声。
“我从不相信,时间能愈合所有的伤……”
零羽的声音从耳机中倾泻而出,瞬间霸占了泠珞所有的思想。那歌声时而婉转时而高亢,像一把正确的钥匙,每个锁齿都无一不恰到好处地卡在旋律线组成的销子上,将隔绝泠珞与外界的那扇门暂时打开。泠珞曾觉得,要是她能一天到晚都听零羽唱歌,有很多事情一定能迎刃而解。
可惜了,她们不同班。
用户头像上,零羽与自己同样身着短袖的第五音夏季校服,露出自信大方的笑容。和处处碰壁的自己不一样,她是学校里一呼百应的小女神,不论在现实还是网络上都有着极高的人气。泠珞每每在学校望向零羽身边热闹的人群,就会觉得自己周身的空气愈发冰冷。第五音追求专业的师生不似以前那样爱管闲事,但对待没有方向的苍蝇的态度也足以称得上冷漠。
可泠珞不嫉妒零羽,一点也不。她们之间地位的云泥之别,一定是由某种决定性的差距所导致的——差距,知识上的,而非人格上的不同。
因为零羽的作品也从不向现实低头,大胆和叛逆写满在她的曲子和歌声里,在听众中总是能吸引来各种不同的见解。
“我也不知道,宽容有什么值得赞扬?以德报怨?莫非你以为退让真的能叩开天堂?”
自己该如何变得和零羽一样坚定呢?
泠珞发誓过,在自己可以与零羽比肩之前,绝不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
虽然疯狂崇拜一位同校同学的行为听上去有些幼稚,但泠珞还是被零羽歌声的余音所诱惑,将她过往的作品全都听了个遍——这已经变成她每次点进零羽主页后必定实行的仪式了。作品动态,收藏动态,评论动态……咦?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三个小时前——刚刚放学的自己还沉浸在又被人强塞了值日任务的郁闷中时,零羽对她一首老旧的曲子做出的评论——她唯一一首,借着被一个叫半本生的工作室抄改盗发过的“东风”稍微有那么点儿名气的原曲——被因为总是有众多粉丝追随而不常在评论区留下脚印的零羽——
“哭了,字句戳心……请问可以求授权翻唱吗?还是同校,不知道可不可以认识一下?”
那条评论盖在寥寥数条质疑的旧评论上,像是发出了光。泠珞几乎是疯了一般重新去登陆账号,键盘被她敲打得仿佛马上就要散架。点开久未查看的消息箱,在满满的厌恶与鄙夷里,零羽的评论和一条未读的私人私信像砂砾中的发出金光的宝物,静静地躺在那里。
“要不要做个朋友?”这句话将半本生负责人著水生zoki的“我们绝不可能承认抄袭歌词并为此道歉”还有那句“么么哒”烧熔成了黑漆漆的碳化物。
泠珞的思绪被压抑太久,以至于不知该如何表现,来应对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
她不是在恶作剧吧不是想要玩弄我吧欺骗我吧?
有人……需要我?
零羽。零羽需要我。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不断地重复、发出回响,像一道清晨的阳光照进陈旧的仓库,墙壁上龟裂的石灰层将那样的温度称为足以涅槃的炽热。
在走出教室门口前泠珞无数次地告诫自己,决不能对零羽抛来的橄榄枝抱以过度的期待,“不让她失望”才应该是自己最高的目标,而不是狂妄自大地奢求更遥远的证明题。
泠珞不能玷污零羽,不能。
可泠珞没有想到,零羽完全无视了自己身上的诸多缺陷。她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贫瘠似的,发出了等同于“请让我们互相利用吧”的宣言——
“要不要来试试一起做歌?”
“要不要用你的词曲和我的歌声颠覆他们的世界观?”
“要不要一起取代颜语,变成新的‘第五音最叛逆的毕业生’?”
零羽直接将那个泠珞完全不敢宣之于口的目标说了出来——颜语,我行我素的颜语,同时有着女人的美丽和男性的霸气的颜语,敢和校长拍桌子对着干的颜语,用实实在在的成绩给了所有唱反调的人一巴掌的颜语,坚持着“匠气不等于匠心”的颜语……
泠珞竭尽所能掩饰的骄傲与不忿都被零羽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毫不留情地戳破,还在后来的一百多个日夜中,被零羽反复提起。
泠珞明白,零羽这是承认自己与颜语的相似的,并推着她成为一个颜语那样承担得起豪言壮语的人,否则那些不符合自己客观身份的主张,一旦公布于众,也只是让自己的形象变得更加滑稽、离颜语那样百分百的璀璨更加遥远而已。
“为什么要掩盖呢?去证明不就好了吗?颜语不也说过——‘因自身的无能而导致的谦虚,只不过是弱者唯一能拿得出手来炫耀的遮羞布罢了。’”


零羽在煽动人心上有着别样的天赋,而泠珞不得不承认,自己就像一只过分仰望着苍鹰的蝴蝶,即使明知可能会被高空的冷气流冻结成标本,也义无反顾地想要跟随着肆意的鹰,用自己单薄的翅膀,扇起一场风暴。
她甘愿沉沦在零羽的诱惑中,然后报以百倍的热情与对未来的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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